郑淣连着三日前去请安,连着三日从如意馆后头的红墙转了回来,而那轻轻袅袅的歌声也连着三日不曾停歇。

    第三日头上,郑淣又站在红墙底下听了半日,方对清蒲翠屏道:“我去瞧一瞧这唱歌的人,你们先回去罢。”

    几人依言回了如意馆,郑淣瞧着她们远远地去了,方慢慢转到那红墙后头,却见一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站在红墙后头唱歌,那女孩子身着最低等的宫女服色,指间拿着一枝楠竹,见郑淣缓步走近,不过是斜睇了郑淣一眼,也不搭腔,只自顾自地哼唱。

    郑淣走上前去,伸手将小宫女手中的楠竹抽了出来,那小宫女也不生气,只住了口仰头瞧着郑淣,待看她要如。郑淣将楠竹把玩片刻,方朝着她笑了一笑道:“这楠竹又叫江南竹,因生在江南故有此名。这宫中并没有此竹,你手中的竹子是从何而来?”

    那小宫女也笑了一笑,别有深意地道:“既然宫中没有,那这竹子自然是从江南而来。”

    郑淣见她如此一说,这几日心中的猜想却是有一大半应了,心中虽说早已是一阵狂喜,可面上却不现出半分来,只淡淡地道:“你方才唱的是南地的越乐,又是从何习来?”

    那小宫女的目光落在郑淣的衣袖上,仿佛在辨认她的衣着身份,不过一瞬之间,那小宫女便反问道:“承徽娘娘如何知道这是南地越乐?这一曲越乐莫说是北地之人不知,便是南人也知之甚少,承徽娘娘又如何知晓的?”

    郑淣一笑:“你如何知我就是承徽?”她将手中的江南竹轻轻一抛,转身背对那小宫女,“是啊,这一曲越乐乃是南庭宫廷旧乐,你来说一说,我会是如何知晓的?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那小宫女忙肃了神色,提了裙子跪了下去,低声唤道:“殿下。”

    郑淣早知她有如此一唤,心中虽说是心若鼓擂,却不接她的话,还是慢慢稳了稳神,问道:“你姓什么?”

    那小宫女极机敏,当下便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问自己是哪一派的人,忙肃容低声道:“奴婢姓郑。行二十七。”

    南朝郑氏皇族影卫,虽说私下是各有其名,可公书之上却只有一个姓——那便是郑。

    行二十七。等闲的影卫不过是编入队列而已,一旦影卫有了排行,便是有了身份地位,就如同官衔一般。而影卫的排行,乃是绝对的机密,是只有对效忠的皇族才能透露的信息。

    郑淣转过头来,目光似利剑一般道:“看不出你年纪轻轻,竟有这样的好本事。”

    郑二十七道:“殿下谬赞了。”

    她轻轻地迈了几步过来,脚下身轻如燕,果然是练家子,两人不过一步之遥,她的话比风声还要低,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郑淣的耳中,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得到:“殿下,奴婢出来不易,中间的前因后果只能待有机会再向殿下细细禀来。奴婢这三日冒险前来,就是因为主上有一句顶要紧的话要传与殿下得知:三个月之后,梁帝按例要上野祭祖,祭祖之后便又有秋季围猎,此去便是近半载。殿下,深宫如海,易入不易出,那围场却与世俗繁华只有虚虚之隔。殿下还有三个月的时间,还请千万想好随猎之策。”

    郑淣眉头慢慢地皱起来:“围猎?三月之后?”

    郑二十七又上前一步,再压低了声音道:“主上说,能屈能伸方大丈夫也,殿下不是凡俗女子,切勿以小节而伤大事。”